第一卷  前生 第 二四 章   心逢春春去寒即来

作者:寸地根生 | 发布时间:2017-03-31 22:31 |字数:3716

    周同安葬了父母,精神松懈下来,连日来躺在坟前不愿动身。

    一日心绪飞到天外,梦幻出神仙般的生活。无边天空之上,身体彷佛轻如云烟,一团祥云悠悠飘来,轻轻一动,躺了上去。祥云柔柔飘荡,心中无比舒畅,这般生活,才是天堂。

    不觉不知间,似乎要融入这美妙之境中去了。
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,耳边传来一声怪叫,思绪顿时被打乱,天空祥云被打的尽皆消散。

    周同很生气,到底是谁,打搅了如此美妙的梦境,恍惚之间,一张满是麻坑的大脸出现在眼前。

    “小子,醒了?”声音沙哑难听,如老鸹叫春,春驴发情。

    周同慢慢回笼心神,面前的大麻脸渐渐清晰,好像在哪里见过,尤其这一脸的坑麻子,熟悉极了。“你,是谁?我,我好像见过你!”

    那人咧嘴一笑,露出两排大黄牙,“呵呵,还行,没有将魂儿丢掉,还能记得以前见过我。喂,起来吧,起来说话。”

    周同慢慢的坐起来,轻轻敲打头部,沉静了一会儿,再看来人。

    “啊,我记得了……”周同死寂一般的心底,泛起一阵波浪,生出一丝生机,“你是要饭的!”

    那人一听急了,猛的跳将起来,“你个臭小子,我大前日听到一声怪叫,还以为有人被野狼吃了呢,千里迢迢寻到这里,发现是你。哼,你知道嘛,要不是我唤醒你,你就要到那间里去了,还敢叫我要饭的,你有没有良心,啊,有没有一点点良心!”

    来人劈头盖脸的一顿大叫大嚷,反而使得周同精神好了些许,“对,对不起了,我有些迷糊,你叫崔麻子,我叫你崔麻子好吧。”“嗯哼嗯……”崔麻子摆了摆头,“这还差不多。”“要饭,要……那个崔麻子,你刚才说我要到那间里去了,那间里是什么地方?”

    崔麻子嘿嘿一笑,“傻了吧,不知道了吧,嘿嘿,告诉你,那间里,就是你爹和你娘去的地方,你去嘛!”周同想了想,嘴唇微微一撇,说道:“那,我不去,我还要报仇!”“可是你,刚才就差点儿去了!去了,就再也回不来了!”这一句崔麻子说的声音很大,周同觉得耳朵都有些发麻了。

    想想这几日天天不吃不喝,整天躺在这里,心好像都要死去了。进入天堂梦境的那一刻,自己似乎进入了另一个世界,心魂似乎都带了过去。转醒时很慢很慢,费了好大的劲儿,才算看到了叫喊自己的崔麻子。莫非,不是崔麻子叫醒,自己真的就要死去了?

    周同沉思良久,越想越是后怕,父母的大仇还没报呢,怎能如此稀里糊涂的死去。转头看着崔麻子,生出久违的亲近之意,感激当中,心中不由得喜欢上了这个满脸麻子坑,全身污垢的破败老头。

    “崔麻子,你年纪大了,以后,跟着我吧,我一定会让你安享晚年,等我找个地方安顿下来,给你多挣些银子,每天都给你酒喝,每天都给你大块儿的牛肉吃,你看,好不好啊?”看着崔麻子逐渐变化的麻子脸,周同越说越没有底气。

    崔麻子扭过脸去,仰天长叹,“天哪,老天待我不公啊……”

    周同听了纳闷,你一个要饭的老头,过着没吃的、没喝的、没住的、没穿的‘四霉’生活,这我都要给你颐养天年,养老送终了,你还大叫老天不公,怎么才算公啊。周同想是想,就是没有说出来,说人家过着四霉日子,任谁听了也不高兴。

    崔麻子转身道:“我崔麻子一生纵横惯了,不要你来讨好我,哼,老子习惯了这种生活,就喜欢要饭,你管得着嘛!”说完,给周同来了个白瞪眼。

    一个要饭的还要一生纵横,夸张,夸张的有些离谱,怕是崔麻子老了,说话也糊涂了。“好,随你了,你喜欢怎么过,就怎么过吧。”

    周同拍打拍打身上的草土,回身端瞧父母的坟墓墓碑,轻轻出了一口气,转身说道:“崔大叔,我就要走了,你去哪里?”

    “别叫我崔大叔!”崔麻子晃着膀子抖了抖破烂的衣袖,“就叫我崔麻子,我很老嘛!”周同倒吸一口凉气,这么老了,还说自己不老,看这岁数,叫声爷爷也不算吃亏,“啊,不老,不老,崔麻子,你去要哪里?”

    崔麻子没有回答,反而问了一句,“周同,,你又去要哪里?”周同一想,家是回不去了,不行,还是先去武馆吧。“我还要回到蒙京城,去阿拉坦王族的初级武馆练武。”

    “哦……”崔麻子摸了摸下巴几根干巴的灰须,“好,那你去吧。”“啊?”这崔麻子倒也干脆,周同自不忍就此离去,“崔麻子,我看,你还是跟我一块儿去蒙京城吧,到了那里,我想办法给你找个住处,你看好不好?”

    “不好!”崔麻子回答的非常干脆,“你去吧,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,我呀,还要在这美丽的草原上散步呢!”周同听了差点儿打了个趔趄,这冰天雪地的,一个身上没什么火力的要饭老头,还要在这儿散步,真是滑稽,滑天下之大稽。

    崔麻子说散步,周同当然不信,反复劝了几回,这倔老头就是不跟着一块儿走。

    “行了,你去你的,我还要去东库关,以后,会到蒙京城去看你的。”“东库关?你去东库关干吗?”“哪儿有汉人酿造的美酒,我去喝上几个月,喝足了,就会去蒙京城游玩,到时候,找你玩去。”

    崔麻子说的很轻松,似乎真的是腰缠了万贯,四海为家,到处游玩一般。“那里是大周国的地盘,你能进去吗?别被守门的士兵打喽!”周同真的怀疑,这位要饭的老头去了东库关被人乱棍打出。

    “嘿咦!”崔麻子一脸的不肖,“我是汉人,回自己的大周国很正常,你难道不知道嘛,当兵的不打要饭的,我是要饭的,他们怎么敢打我!”这会儿到说自己是要饭的了,还说的理直气壮。

    周同犹豫了一会儿,说道:“那好吧,我送你去。”崔麻子刚要有所表示,周同接口道:“这里距离东库关六七百里,而且到处都是黄沙荒漠,你也没匹马,怎么去?我送你,啊,说定了!”

    “唉,真是长大了,好吧,你送我。”崔麻子来到墓碑前,看了碑文,笑道:“哦呴,还是藏头诗,周传雄、金云英安详,不错不错,有才,有才,我就做不出来这东西来。”

    对于崔麻子,周同没有一点戒心,“你都看出来了,看来我的诗句还是做的太差,随便一人就能看出来。你可要替我保密啊,我怕有坏人知道了,毁我父母的坟墓。”“行了,知道了,我又不是随便的一个人,年轻的时候,我的文采高着呢……”

    周同拜别父母的坟头,将崔麻子送上马鞍,轻轻一跃,坐到崔麻子身后,“崔大叔,咱们走吧?”“别叫我崔大叔,叫我崔麻子!”……

    两人一路边走边聊,其乐融融,不觉感情又近了一层。行了两三日,来到东库关。

    “好了,就到这儿吧,你回去吧!”崔麻子是被周同抱下马的,说了不是告别的告别话,转身就走。

    “哎哎哎,崔大叔……”“”什么崔大叔,催命呀,叫我崔麻子!“崔麻子,你以后怎么回来,这一路大半都是荒漠沙土,你一个人怎么走得了?”周同眼见崔麻子说走就走,不由替他想到后事,后面回来的事。

    “婆婆妈妈的,真烦!”崔麻子晃晃脑袋,“你就别管了,我们要饭有‘饭帮’,就是帮会的意思,到时候,和他们一起回去,啊,走吧,走吧,烦死了!”

    周同再说,崔麻子不听了,一步三摇的走向东库关北城大门。

    看着崔麻子一步步走到城门,守城的士兵果然没有阻拦,顺顺当当的进去了,直到没了踪影。周同呆了良久,轻轻叹了一口气,调转马头,往回路驶去。

    至此再无牵挂,练好武艺才是正理,周同日夜兼程,不日回到蒙京城,再看那高大的城墙,心中却是另一番滋味。

    入城穿街过巷,不一刻来到阿拉坦王族初级武馆,勒马坠蹬,就要往门里走。“站住,干什么的!”守门的教官拦住了去路。

    周同微微欠身,抱拳施礼,“教官,我是这里面的学员,我叫周同。”“周同啊,嘿嘿,等着。”教官说完,咣当闭了大门,那教官撒腿跑了。

    周同满头的雾水,满心的狐疑,这是干什么,怎么听了我的名字,不让进去,反而把门锁住跑了。无奈之下,只好站在大门外站等。

    不大会儿功夫,大门打开了,里面走出几位教头。最前的一位教头身穿棕色锦衣,身体肥胖,柳叶眉,绿豆眼,一张大嘴却大的惊人。

    周同认得此人,是初级武馆的副馆长,名叫吉林台。“吉林台副馆长,我叫周同,是咱们武馆的学员,那位教官不让我进去,请你给说明了。”

    吉林台大嘴一张,神气活现,“不让你进?那就对了。”“为什么?”周同蒙了,这是怎么了?怎么不让我进去了?

    吉林台身后转出一人,走到周同面前,正是高级三班的红衣教头,伯秃,“哼哼,周同,你不是我们东蒙国人,是个汉人,跑到我们这里偷学了两年武功,这才被我们发现。哼哼,若不是我们东蒙王国宽以待人,我姑奶奶她老人家宅心仁厚,早把你乱棍打死,还不快滚!”

    周同一阵眩晕,身体晃了两晃,努力的摇摇头,真的不是假的,不是在做梦,这一切,都是真的。“伯秃教头,你姑奶奶是谁?”

    伯秃刚才说的快了,忘记过脑子,听周同问了,面色一红,将要发话,副馆长吉林台怒道:“放肆,胆敢在长辈面前如此说话,再不滚远,将你乱棍打死!”伯秃接着道:“是,你个杂种,再不滚蛋,打出你的屎来!滚,快滚!”

    杂种?!谁是杂种?伯秃教头是在说我吗?周同一时不知该如何做法,停了一停,问道:“伯秃教头,您是在说我吗?是说我是杂种吗?”“不是你是谁!杂种,快给我滚!”

    周同怒了,“伯秃,你说我是杂种?”伯秃大手一指,“对,你就是杂种!杂碎,快……”

    伯秃的话说道一半,周同的拳头就迎上了。距离伯秃面部不到半尺,同时,侧面伸来一拳,查不可闻的一拳,快的肉眼无法看清的一拳。拳头重重的打在周同胸口,随即消失。

    心口被巨大的力道猛的挤压,周同张口喷出一道浓血,身躯倒飞而去,看伯秃身旁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,一个从没有见过的人。这个人身材矮小瘦弱,比伯秃还低了半个头,面部,消失了……

    周同飞在半空中双眼一黑就此失去知觉,身躯在半空滑了个弧形,摔在十多米的街道旁,如一滩死肉,一动不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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