骄阳烈烈。
细雪都化了，地上有些湿滑。
林璃舒了一口气，在楼外的小树林里踩着石子路。
“一颗，两颗……”她无意识的低喃着，踢着脚边的小石子。
来时她看过了，这条路，应当直接通往曹琛洛的书房才对。
曹琛洛……
她握紧了拳，运起太清上决，提了口气，飞上了屋檐。
果然跟她想的没错，曹琛洛出门拜访，侍卫也带走了不少。若是要查探，此时下手最妙。
她飞下了屋檐，缓缓绕路，绕过了书房。
这个时候不能动手，得问问曹琛洛回不回来过夜。
而且，今天晚上，麻烦事也很多。
林璃想着，又慢慢地走回了阁楼。
众女都吃完了，此时正从阁楼里走出。
“暖儿姑娘，闲情雅致啊。”曹夫人笑笑。
“没有，只是有些气闷。”林璃笑道。
曹夫人笑道：“多走走，便好了。”她转头对曹乾道，“乾儿，去陪暖儿姑娘逛逛。”
曹乾一愣，马上应声道：“是。”他缓步从女眷中走出，对着林璃拱手作请，“暖儿姑娘，请。”
林璃一笑：“好。”
两人一路说笑远去。
戚莨见此，神色有些不虞。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，却被敏锐发觉的母亲瞪了一眼，顿时焉了，闷闷地不敢作声。
曹夫人却仿佛感觉到了，转眸看向她道：“莨儿，你刚刚对天仙娘娘不敬，还不赶紧去赔罪？”
戚莨狂喜，按捺下激动行了个礼：“是。”话还没说完，人已经跑远了。
她母亲觑着曹夫人脸色，讷讷道：“小女不懂事……”
曹夫人捧过身旁丫头的暖炉，缓缓笑道：“不妨事，我瞧着，挺懂事的。”她母亲见如此，也不敢多话，忙闭了嘴。
“走，我们也去逛逛。”曹夫人说着，已经走向了另一个方向。众女连忙跟上。
……
“天仙姑娘，方才众多人在此，不好讨教。此时正好问问姑娘，‘钗于奁内待时飞’到底是何人所作？”曹乾一离开众人视线，便急切问道。
林璃看了他一眼。难不成，这人还是个诗痴？也罢，她随口编编，就当是造福这个时代的古人了。
她状似随意地看向别处：“姓曹，名霑。”
“姓曹？！”曹乾大为震惊，“此等心怀大志之人，还未曾从族谱中看到过。”
“你别想多了，恰巧同姓罢了。”林璃笑道，不待他在问，指着一处，道，“那里景色优美，我们走吧。”
曹乾刚想继续追问，见林璃转移了话题，也只好按下不提。他笑道：“那处是爹爹命人开挖的园子，据说工匠们都来自园林之城南天城，将这里打造的与别处不同。”说着，他带着林璃走进了园子。
林璃点点头。她根本看也没看这处景色，只是想要转移话题，如今看曹乾如此知情识趣，自然也卖他几分面子，随他步入了园子。
“这地方本是有匾额的，还请了书法大家题字，但爹爹说拟的不好，便没让人挂上去。”曹乾笑道，伸手指了指园子的拱门。
“那好，我先不进去，从这拱门中管中窥豹，来拟两字如何？”林璃笑道，“实在景色雅致，令人心动。”
曹乾笑道：“自然，姑娘请便。”
林璃故作沉吟，偷偷看了曹乾两眼。这男人好像很急着带她进去啊？刚刚她就觉得曹夫人特地叫他来陪同游玩，肯定有什么后着。果然，在这园子里吗？
林璃刚一沉思，就听见有女子环佩叮当的声响。她抬头一看，戚莨急急而来，脸色有几分红。看来是走的太快了。
她一看见二人，连忙端庄优雅地走来。待走近后，戚莨看着曹乾，笑道：“表哥，姨母让我来陪同二位。”
一旁的林璃挑了挑眉。肯定不会有这么简单。
戚莨说完话，看向一旁的林璃，俯身行礼道：“暖儿姑娘，先前多有得罪，言语失当。还请姑娘恕罪。”
林璃一笑：“没事。我说了，还小。”
真是……呵，真当我是来给你赔罪的么？
戚莨冷冷一笑，抬头温婉道：“暖儿姑娘，为了表达……”
你的歉意？得了，她又不是傻子。林璃心中嗤笑一声，开口打断了她的话：“你的道歉我接受了，不必给什么赔礼了。”说完她转头看向曹乾，“还请公子带路。”
曹乾深深看了戚莨一眼，转头对林璃笑道：“好的，姑娘随我来。”
这贱婢！
戚莨暗中握紧了拳，咬牙道：“姑娘，还是由我来给你带路吧。表哥苦究经史，未免不知道一些奇巧之乐。”
哦？
林璃道：“那，有劳戚姑娘。”
曹乾也道：“表妹说的是，那还请表妹带路了。”
这一男一女究竟想搞什么鬼？
“且慢。我刚想出了极秒的二字。”林璃伸出手指点向园中景物，“这一处，流水倾泻，寒而不冻，是为寒泉。而那一处，”她又伸手指向另一个方向，“假山掩映，廊桥相回，是为九曲。”她收了手，笑道，“莫不如‘九泉’二字为妙。”
九，九泉？
另外两人瞪大了眼不可思议。曹乾还好些，咳了两声，恢复翩翩公子的模样，道：“……姑娘所题二字，自然奇巧。只是……寓意不太妥当……”
“哦？什么寓意？”林璃笑眯眯道。你俩敢算计我，这就是你们的九泉！我看着还觉得挺妙呢，再恰当不过。
曹乾刚想说话，戚莨抢先开口道：“暖儿姑娘，你莫不是没有读过书？”
哎哟这话可真是不好听。
林璃看向她，笑道：“何出此言？”
“含笑九泉，是对已死之人的追念。你如此题字，不就是诅咒……”戚莨刚想继续说，曹乾一把捂住她的嘴，对林璃笑道：“表妹不懂事，我代她向姑娘道歉。”
“没事。说了，还小。”林璃轻飘飘地回了一句。
曹乾连忙放开戚莨。戚莨呸了几声，愤愤地瞪了她一眼，不再说话。
“只是……的确不妥……”曹乾笑道。
“无妨，我就玩笑两句，公子不必当真。”林璃半真半假地笑道。
曹乾像是舒了一口气。“如此，谢姑娘不计较。”
戚莨此时都不想看林璃。她对曹乾笑道：“表哥，我们走吧。”
林璃适时插嘴道：“戚姑娘，说好带路呢？”
戚莨再也不能掩饰自己的愤怒。她冷冷看了林璃一眼，冷声道：“跟着！”
说罢当步先行，走的极快。
林璃笑笑，浑不在意地跟在后面。
曹乾跟上。
三人走到湖边，看着一池的锦鲤，林璃赞叹道：“我虽不懂，但还能看出此鱼观赏性极高。”
“可不是，这鱼通灵性。”戚莨笑道，从袖子中摸出鱼食，蹲下，撒向湖中，“此湖名为暖湖，是姨夫特意引进来的，到了冬天一点儿也不寒冷刺骨。”
锦鲤们看见鱼食，纷纷上来抢夺。
戚莨看向林璃，笑道：“暖儿姑娘，这鱼不怕人的，你可以试着喂喂它们。”说着，她将鱼食递给林璃。
林璃哦了一声，伸手拿过鱼食，撒向湖中。
鱼儿们见又有食物，连忙上来抢夺。你争我抢，好不热闹。
突然，一条鱼从湖中跃起，啪的摔进了湖中，甩了林璃和戚莨一身水。紧接着，有更多的鱼跃出水面，尾巴拍打水面的声音啪啪不绝。
“糟糕！”戚莨连忙将林璃拉开，略带歉意道，“我不知道它们怎么了。暖儿姑娘，大冬天的，可不能冷坏了，我带你去换身衣服。”她转头看向曹乾，“表哥，麻烦你了，还请找丫头们送衣服来，我们就在最近的一间房里等候。”
曹乾打量了她们几眼，道：“快去吧，不能冻坏了。”说完他转身离去。
“暖儿姑娘，我们走吧。太冷了。”戚莨急忙道，拉着她就向最近的屋子走去。
我穿的这么厚，真的一点都不冷！林璃暗中翻了个白眼，但也任由她拉着进去了。
“呼……真是冷死了。”戚莨进了屋子，关上门，浑身上下哆嗦。
林璃不说话，暗中观察这屋子有什么奇特之处。
没过多久，一丫头就来了。她敲门道：“小姐，小姐，开开门，我是小翠，送衣服来了。”
“进来吧。”门打开了一条缝。
小翠穿的少，她冷得急忙挤进了屋子，捧着两套衣服道：“还请戚小姐和暖儿姑娘穿上。”
戚莨拿过一套衣服，将另一套给了林璃，道：“慢着，我不习惯在外人面前换衣服。小翠，你带我去另外一个屋子，等我到了，再来姑娘屋子门前等候。”
还未等戚莨询问自己的意见，林璃就点头笑道：“好啊，我也不习惯在外人面前换衣。”
啊呸！一个婊子立什么牌坊！
戚莨暗中不屑，面上细细嘱咐了林璃一番，便出去了。
林璃站定，捧着衣服。
接下来，会有什么好戏上演？
这衣服莫非有古怪？
林璃刚想展开衣服，就感觉头脑一阵发晕。
不妙，是这屋子里点燃的炉香！
我说这妮子怎么溜得这么快！
林璃按了按太阳穴，企图让自己清醒一些。她运起太清上决，想抵挡住香气侵袭，但收效甚微。太清上决以与天地沟通为媒介，调动天地之力加护己身，而此时的香气无孔不入，早已慢慢侵蚀了这片天地，以及……她的意识。
她换上那套衣服，捧着自己的衣服，一步步艰难地走向房门。
不能啊……这么倒下去，多窝囊……
她勉强睁着眼睛，眯着眼想要看清楚房门在什么地方。
整个空间在她眼里渐渐模糊起来。
不，不能！
她咬着牙，再次向刚才的方向迈步。
真后悔啊，不该如此托大！
她心中隐有悔意。仗着功法独步天下，便看轻天下，真是……愚蠢至极！
真可笑啊……
她渐渐闭上了双眼，倒在了房门之前。
……
头好痛……
呀，好冷……
林璃打了个哆嗦，清醒过来。
她睁开眼睛，首先看看自己的衣裳。嗯，很好，没有被人脱下的痕迹。
“想什么呢。小姑娘。”一声轻笑，来自屋檐之上。那声音清朗，但又带着几丝邪气。
男人！
林璃心中警铃大作，忙抱紧了身子，抬头警惕地看向屋檐。
“哎哟，这么盯着救命恩人看可不礼貌哟。”月光下，少年红衣翩飞，身姿挺拔，黑发如瀑，在清辉下飘舞。
那一双眼眸，更是璀璨如星辰，此时笑起来，犹如人间星月尽在他眼中绽放光芒！
“喂，看傻了？”少年叼着一枝花，从屋檐上跃下。他打量了林璃几眼，啧啧道：“长得还不错，怪不得曹乾想要……”
“闭嘴。”林璃没好气道。她现在虽然刚醒来没什么力气，但仍然自信有逃走的能力。
她心中打着主意，却冷不丁听到少年笑了一声：“哎，别走啊。”
我，我连脚步都还没有迈开呢！
林璃瞪大了眼，像看着鬼一样看着俊郎的少年。
少年得意洋洋的摇着头，咬着花枝含糊不清道：“……怕什么，我又不会吃了你。”他转头看向另一边，满不在乎地努嘴道：“诺，那边，要害你的人。”
林璃顾不上这个少年，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曹乾身边。
曹乾已经晕了，一袭白衣染上了不少灰尘。
他面容安详，不像是遭遇过什么痛苦。
“喂，看我干嘛，我没杀他。”少年看到林璃怀疑的眼神，连忙摇头，并且吐掉了嘴里的七色堇，“我呢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。怎么，有没有想好怎么谢我啊？”少年侧躺在地上，翘着腿，眉飞色舞。
林璃看了他一眼，道：“秦九歌，别闹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