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如沐春风

作者:应如故 | 发布时间:2018-09-06 23:33 |字数:3095

    这个世间,并不像被人以大能画地为方,九里村村民眼中那般模样,粗浅地以为祖辈老人以口述代代相传地神话传说,信却并不全信,可以规划至不羁之谈之中,距之远矣。

    事实却不尽其然。

    自中年汉子打记事起,便亲身接触到七位身份神秘的族老,从族中秘典中得知,非大事者,不得请村中族老。

    之后,据他所了解实地考察,翻遍村中收藏地古老书籍中整理而来的信息,那位在太和峰飞升的剑仙,可真有其人。

    与其共同存在的,还有琉璃洲三十六书院之一明启书院扫地教习。

    那位当时站在园中,手持竹梢笤帚,悠闲扫落叶的中年教习,轻风拂面间,如同圣贤亲教,口诉圣贤道理。

    一夜之间,使得秋叶归枝头再复嫩绿的君子,被文圣老爷接回文庙,徒子徒孙将其塑了泥像,就摆放在距离文圣老爷最近的位置。

    紧随其后,那尊手持笤帚仰头望天,如沐春风地泥塑雕像,浑然天成般金身加固。

    备受后世天下读书人热烈追捧,自然而然的香火鼎盛,文运几乎比肩文圣老爷神像身前的那两幅文人泥像。

    不说那位生来只等相似于佛家“顿悟”一般的读书人。

    就近来说,自家祠堂供奉的十三位老祖宗,那也是山水显圣,不亚于山上人眼中的十二境陆地神仙!

    从老人的只言片语中,李榆正悲怆之余,更多的是对老人发自内心地敬爱。

    想起父亲心胸宽广,可容天地,那股天下书生特有的浩然正气,现任村正不由得心生愧意,为之前私心懊丧不已。

    老人没有再就自身事过于多说,而是愈发愧疚难当。

    如若自己没有答应参与那场谋划了百年的“大事”,按照七位老人神魄表现的迹象,虽然摇摇欲坠,却因福地巩固,温淳程度在保守估计情况下,再颐养天年近百年不成问题。

    如今,七位真正地山水神灵,以献祭地方式,愿意再助他一臂之力,彻底回归天地。

    事已晚矣,老人并不想就先前之事,过多责怪这个虽私心过重,偏偏又最懂守成的唯一独生子。

    老人自知回光返照晚矣,转头往着已经中年模样地儿子,缓缓吩咐后事,“榆正,为父当年给你取名“榆正”,是希望你待人接物思事多有榆之坚实,中正之意,如今为父却有些失望。”

    不待儿子接话,老人接着道:“为父知道你有话说,你且先听为父说完。”

    老人双手负后,佝偻着的身躯一点点直起,罕见的对这个从来很少给笑脸的后辈人笑道:“这几十年来,你做的很好,为父也算满意。村子里的那十几个孩子,可都是好娃,等福地坠毁彻底显像之后,你切记,一定要送这些孩子到书院去读书。”

    老人语气缓慢地将这些话说出来,仿佛一下子吐出心中不快,放下心结。

    “这世间啊,虽然从根子上就歪了,可是,该学的圣贤道理还是要学,不能轻易的放下。”

    中年男人早已泪流满面,低声称自己定会照做。

    几十年前就已经是古稀之年的老人笑了笑,接着道:“还要记得,那个可怜的放牛娃,这孩子也是个苦命娃,本该不说是仙人之资,最起码也是大富大贵之命运,却被那老家伙带到这福地遭罪,何苦来哉?”

    老人脑海中出现那个心思最是纯净无暇的放牛娃身影,不由得满怀可惜。

    中年男人将老人的话一一最用心记下来。

    最后老人笑道,这世间,还是读书好啊,懂那么多道理,与人吵架也从来不愁哑嗓,圣贤书上的条条道道规矩,就是十个仙人也吵不过哩。

    老人大笑着身形消散,化为长虹,主动向那天穹迎上去。

    他要去找那些死死盯着福地机缘气运地天上人,好好说道说道。

    顺便再领教一下十三境之上的仙人手段。

    他太和福地守距人,百年前不被任何人看好的落魄书生李书文,不是输不起。

    唯死尔。

    这一刻,太和福地,山河大郡,有读书人手持戒尺,敲响戒钟,钟声轰然大作。

    天边云下生七色云朵,本是午时,却霞光异彩。

    似乎只能是太和福地最后一任守距人的苍老先生,李书文。

    不再刻意辛苦遮掩阵眼,将其放开一丝。

    自成为守距人那一刻,便自然地手握福地几位显圣千百年来修修补补,还算完整地天然阵法中枢的老人。

    心胸汹涌澎湃,一方天地,浓郁灵气猛然倒灌,文运加身!

    “李书文,尔敢!”

    “放肆!”

    “小辈,你过了。”

    天穹之上,云雾翻滚,有雷霆怒火带着一丝不可置信,纷纷出生喝止。

    “哈哈哈,老子终于不用再受这鸟气了,来来来,速速先生打过!”

    刹那之间,云雾翻滚中若隐若现,老者佝偻的身形消失不见,被一位头戴玉巾的落魄年轻书生身影,在霞光异彩云层中所替代。

    天上是真正的天人交战!

    与此同时,在这方天地上空,翻滚云层万里之上,被教书先生李书文在上天之迹,挥舞衣袖暂时遮蔽天机,可谓惊天动地的法斗之下。

    山谷之中。

    李太易跳下牛背,望着身前两人,不由得好生困惑,这女子二人无缘无故拦我作甚?

    仿佛读懂少年的奇怪眼神,轻纱遮面的神秘女子,拉起衣着华贵,双臂使劲伸开作那小小“拦路虎”的稚童衣领,轻轻向后退了一步。

    在那之后。

    女子裙摆旋转,施施然行了个仕女福,在李太易更加古怪疑惑不已的注视下,悦耳地嗓音响起,“叨扰公子,家中小弟莽撞,望公子赎罪,小女子给公子赔罪。”

    李太易先是瞥了眼被女子拉至身侧,之前大胆至极,突然出现在奔跑中的青牛跟前张开手臂,双眼使劲儿瞪着前方,全无惧色拦下自己地稚童,此刻却又故作面无表情的可爱神情,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,心想谁家的孩子这般有趣,有本公子年轻时纵横九里村,成为孩子王时的蛮劲儿,可叹。

    怀念过后,这才将视线落在前方这位有着两面之缘的年轻女子,少年神色自如,如沐春风,毫不在意先前两人莽撞,此刻闻言,赶紧拱手还礼。

    头一次见这不像母子也不似姐弟倒像一主一仆的两人,是在洛水桥头。第二次相遇在村中打谷场,两次皆是遥遥望上一眼,均无言。

    这位轻纱拂面,肌肤胜雪,一袭青色莲裙的年轻女子行那个古怪仕女礼,李太易在老太岁收藏的古旧图书中见到过。

    相传,武纪王朝之前,朝中相臣权贵之女,从三岁起就需经七位礼妇教习,行站坐立,皆有森严规矩,佳人渡影,不以亲荣示人,会以此礼节待见外人。

    如今家中还有两本保存相对完整的图书孤本,被本来家当就不多的少年,小心包装收藏,压在箱底。

    女子双手搁在胸前右侧,兰指捏花状,头微低侧,脸颊两侧乌黑鬓发垂落,随风轻摆,婉转沉静气质一览无余。

    霎那间,少年赶紧收回视线,几点不太明显的可爱雀斑点缀的清秀脸蛋儿愈发红透,如第一次偷偷喝老太岁藏掖着地青梅酒般,脑袋晕晕,心头微醺。

    “姑,姑娘,你二人拦我作甚?可曾需要在下的帮助?”李太易发觉女子在方才行礼罢,便一直盯着自己,目光透露着莫名好奇,连忙鼓起勇气问道。

    眼瞧这位,没有真正露面都觉得好看的姑娘,又要弯腰行礼,李太易赶紧双手虚托,好生着急道:“姑娘,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,你尽管开口。”

    少年心虚之余,胸腔却拍得震天响,一时间,从未体验过的奇怪情绪,回荡在少年脑海深处,迟迟未消散。

    少年只觉得当着这位绿袍的面,说什么话,都应该感觉荡气回肠,也应该是这样才是对的,极其无理的感受。

    脸皮极厚地少年,此时破天荒的有些窘迫。

    沉浸在这种莫名情绪中的李太易,耳边再次响起那女子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公子?”

    “啊!”

    少年未回神,被女子地呼喊声吓了一跳,再次作揖道歉,模样不伦不类。

    “噗…”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响起,女子由衷地觉得少年发呆羞涩地模样可爱有趣,不由得轻轻笑出声。

    下山以来,好久没见过如此有趣地山下人了,模样幻化为女子的少女,一时间起了调笑心思。

    见一时心起,拉着不太情愿地师弟拦下的少年,愈发焦急地神态,李太易眼中,轻纱拂面地貌美女子,问出了天人感应般的心头疑惑,“冒昧问公子一句,你我二人可曾见过?”

    这下轮到李太易有些摸不着头脑,他自然知晓女子所说的“见过”其中意味,并非是之前的两次偶遇,而是那冥冥之中的感应,神秘而令人恐怖。

    少年挠了挠头,试探性的问道:“上辈子见过?”

    少女闻言瞥了少年一眼,声音悦耳转为清亮,笑道:“少年,你是在说笑吗,莫非小郎君也相信那句‘上辈子的千百次擦肩而过,才换来这辈子的相遇相识’的酸话?”

    “咳。”少年嘴角抽搐,大跌眼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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