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十三，怎样，可好些了？”兰修墨缓缓收功，抱住浑身被冷汗浸透的兰十三，声音有些颤抖，他忘不了刚才那一幕，让他几乎以为要失去了这一个妹妹。

    一刻钟以前，兰十三出了翠云庭径直往他的墨烟阁而来，他听见响动出来查看，只看见兰十三一口鲜血喷出，绚丽夺目，扶着门框的手微微颤抖，嘴角殷红不止，滴落了一地，白皙的手指紧扣着胸口，雪眸中无悲无喜，一片平淡，当他抓起兰十三的手时几乎探不出脉息来，直至此刻，他仍是心有余悸。

    兰十三看着犹是后怕的兰修墨，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，“小哥哥不必担忧，十三的身体自己有数。”

    兰修墨有些艰涩的挤出一抹笑，这轻描淡写下的痛苦他又如何会不知？绝魂剧毒，天下无解，若非风瑾大师将毕生功力相授，她早已命断魂绝，如今一身功力化尽，毒素失了功力压制而在体内肆虐横行，随时命悬，叫他如何能不担忧着急？长出一口气，紧紧拥住怀里的人儿，“小十三，跟小哥哥说实话，以你的能耐，这一身功力如何会废去？”

    兰十三身体一僵，小哥哥果然是知晓的，半晌才道：“不过一身功力，十三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，废便废了，倒也无甚大碍。”

    听着兰十三瞎掰扯，兰修墨也不再多说，沉默了一时，声音嘶哑：“你是不是，是不是，服用了白石散？”

    兰十三闻言瞳孔散大了一时，还是瞒不过去吗？该说小哥哥不愧是笑面狐狸吗？的确，她再是能忍常人所不能忍，却也是受不住绝魂毒发的身与魂俱噬的痛楚，除了服用白石散，她没有其他的选择，深深沉沉的波涛在眸中汇聚，一声“是”打碎了兰修墨所有侥幸的希冀。

    小十三，那是白石散啊！不知害了多少天下人的白石散！惑人心智，醉生梦死里将生命啃噬！他那么美好的妹妹，怎么可以沾染上这种东西？怎么能！

    感受着兰修墨的颤抖与惶恐，兰十三闭了闭眼，取出一粒莹白圆润的药丸吞下，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，恍如白昼降临，声音轻且低：“白石散虽是毁人心智的至毒，却同时也是天下最好的麻药，懦弱也好，堕落也罢，我，别无选择，小哥哥，你知道吗？四年前中绝魂时，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，师父拼尽毕生功力才将我险险从鬼门关拽回，自己却引发了陈年旧疾，没受住走了，紧接着我又收到玉铮的传书，匆匆赶回西境，连师父的灵柩都来不及扶，却只看见了朝华山满峰头的血，那时我是真的万念俱灰，毒性发作几乎是碾碎心的痛，我就想着，何不若将这双眼一闭，从此，世间一切红尘繁华再与我无关，从此往后，无痛，亦不伤！”

    说着，兰十三轻扯开嘴角，低低笑了起来，一股绝望的悲凉迸现眼底，浓郁的散不开，“但是，小哥哥，我不能啊！哪怕是死的资格我都没有，一身罪孽难赎，还有我背负的宿命，都是不允许我升起这般念头的，所以，我扛了过来，哪怕轻寒六只锁骨痛彻心扉，哪怕骁云七年相伴只剩不死不休四字，我亦是坚持了过来，如今也不过区区白石散，我又有何惧？”

    “绝魂当真无解？”默了默，兰修墨抿抿唇，语气喑哑。

    兰十三眸光微动，轻笑道：“世间万物皆是相生相克，没什么真正无解之毒，不过解药珍稀难寻些罢了，况且这些年师兄与我也是收集了个七七八八，到了合适的契机便能解，小哥哥，相信我，我会好好活着的，一定。”

    兰修墨点点头，伸手用指腹插去了兰十三嘴角的鲜红，心下一叹，三年时光，着实改变了太多，如今的兰十三他实在是捉摸不透，不过那又如何？不论她想要做一些什么，她也永远是他的妹妹便够了。

    爱怜的拨开挡住兰十三眼眸的发丝，声音轻柔：“昨日五城兵马司着了大火，死了不少人，皇上震怒，革职查办了京兆尹和左冯翊一系的十来个官员，连着又给翻出了不少的腌臜事儿，有秦轻扬那痞子领头，朝中一下清了大半，早朝都荒凉的很，而你事先安排好的那班子人倒是能趁着这一把火崭露头角，多年筹划也总算打了个漂亮仗。”

    兰十三颔首，“天子一怒，伏尸百万，经此一事，那些不安分的想必也会收敛上一两分，不过，小哥哥回京后还是要事事小心，毕竟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，暗处的那人藏得太深，一日没揪出来，便一日不可掉以轻心。”

    兰修墨诚然一笑，又问道：“完整的名册可一一取回了？”

    闻言，兰十三脸色凝重了几分，音色微沉，“青容，将我昨日整理好的金石名册拿来，青月，小心警惕，靠近者，无论何人，皆就地杀无赦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