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唉……元修这孩子终究还是可惜了。”尚悟大师听完幼清在塔内的遭遇，叹息道：“他是这一众徒弟中最有慧根的，师兄本也对他寄予厚望，却不想他念上一只狸猫精，最后连轮回都不得。”

    屋内众人也跟着叹息一声，老乞丐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，双手一拍道：“既然幼清丫头的眉间血可以渡那狸猫转世，怎的不能渡元修师傅转世呢？”

    幼清瞥了老乞丐一眼，转而目光扫过屋内众人：“我也曾问过元修师傅，他言他的魂魄已散，入不得地狱，进不了轮回道。”她的语气中带了几分凝重：“规玉走了不久，元修师傅的最后一缕魂魄也散了，也许是执念没了，他也没了支撑下去的力量了。”

    “罢了，罢了。”尚悟大师站起身，朝着西方虔诚地念了一句：“我佛慈悲，终会给他一个结果的。阿弥陀佛。”

    黎序三人从尚悟大师的禅房中走出来，一个小沙弥过来引着他们去寮房休息，这时，天光已经暗了，屋檐下几只归巢的山雀叽叽喳喳地叫着，黎序无意间瞥了一眼，随后又淡淡地移开了目光。

    “这大觉寺的斋饭果然名不虚传，明明都是青菜豆腐，却能被做出肉糜海鲜之味，如此珍馐，真是叫人回味无穷啊。”老乞丐砸吧着嘴，一脸享受。

    幼清坐在黎序身边心不在焉地扒拉着碗里的饭菜，一块豆腐被她不知不觉地搅成碎泥，黎序看了她一眼，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她碗里。“你试试这个，鲜嫩可口，你定会喜欢。”幼清回过神，扯着唇角笑了一下。

    室内，一豆灯火闪烁跳动，燃烧的灯芯发出啪啪的杂音，幼清啪得一声放下手中的筷子，眼神直视着黎序，说道：“师兄，我有事情要问你。”黎序探究地看着她，沉默着没说话。

    老乞丐低着头瞅了瞅两个人，讪笑道：“做什么呢？师兄妹的，有话好好说。”

    黎序先避开幼清的眼神，转头对老乞丐说道：“老头，麻烦你先出去，我们师兄妹说些私话。”

    老乞丐点点头，没说什么，端着碗出了门。黎序盯着摆动的竹帘看了几眼，说道：“问吧，你想知道什么。”

    幼清垂下眼睑，遮盖下眸中的繁绪复杂：“师兄，你知道……知道我是谁吗？”

    “你是谁？这话问的奇怪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你懂我的意思，我在山上待了十一年，从未下过山，你和师傅都说我是半路捡来的，我也没有怀疑过。师兄，今日我只想问你一句，我真的是你们捡来的吗？我父亲的死……你们不知情？”

    黎序挺着脊梁，端坐在长凳上，听完幼清的话，他冷哼一声：“你这是什么意思，莫不是怀疑我和师傅杀了你父亲，又把你接到山上抚养？”黎序冷冷地看着幼清，继而道：“我和师傅照顾了你这么多年，你就是如此看待我们的？”

    “不是的，师兄，我从未怀疑过你和师傅，我只是……只是一时失了头绪……失了头绪。”幼清急急地抓住黎序的袖袍，声音哽咽道：“元修师傅魂散之前告诉我，浮屠塔不仅关守妖怪，里面还关守了一批误了轮回的孤魂野鬼，他言，曾自塔内见过我父亲，父亲……我至今并未有他半分记忆，连他长什么样，我都想象不出。”

    幼清伏在黎序的膝上轻声哭泣，黎序伸手轻轻地梳着她肩上的乌发，一颗心像是被泡在盐水里一样，酸胀得很。“我并不知道你父亲的事，当年是我从草丛里将你抱起来的，你那时还小，身着的衣服都被烧的破破烂烂，恐是受了惊吓，将之前的事都给忘了干净。”

    “师兄……我有点难受……本以为我父母还活在这个世上，当年他们丢下我是迫不得已，总有一天总会来寻我，却不想……我连一点幻想的机会都没有了。”

    “既然元修说见过你父亲，那你可知你父亲是谁，说不定你还有亲人在世，我们可以去寻他。”

    幼清哭唧唧地摇摇头，突然放声大哭：“他还没来得及说，就消失了。”幼清揉了揉眼睛：“你说这人怎么这样啊，话不说完就…哽！”

    “好了，好了……没有他们还有我和师傅陪着你，你也莫太悲伤了。”黎序拍着幼清的后背安慰道。“浮屠塔既然已经送到了大觉寺，那就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了，明天我们就离开这儿，继续去找师傅。”

    幼清点点头，忽而像是想起什么是一样，她欲言又止地看了黎序一眼。黎序瞥见了她的颜色，问道：“还有什么事没交代？”

    “元修告诉……了我一件事，关于……浮屠塔的。”幼清一抽一噎地说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