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不想和玲玲多兜什么圈子，便开门见山地将自己的想法直接告诉了她。玲玲听了我的话后，意外地挑了挑眉，问：“哦，是吗？怎么，你觉得妙妙有哪里不好吗？”

    我用贝齿紧紧咬着下唇，佯装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来，将昨日发生的那件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，末了又道：“都说良禽择木而息，蓉儿虽不是个顶顶聪明的，却也知晓这个道理。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，妙妙小姐日后怕是不会再平心待我了。与其再这样委屈自己待下去找罪受，倒还不如尽早换个人来投奔呢。”

    玲玲听完了我的话后，了然地点了点头，道：“原来是这样啊。是了，若是换成我，也定是受不了的、那好吧，既然你这丫头执意要来投奔我，我收了你也无妨。只是，我且问你一句，你倒是说说看，究竟是我的舞姿好，还是妙妙的歌声妙？”

    我想了想，而后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句：“庭前芍药妖无格，唯有牡丹真国色。”

    这话，其实是暗含了深意在里头的。想当年，妙妙就是凭着一曲《芍药花开》名动京城，而玲玲，则是凭着一支《国色天香》成为花魁。因此，我说出这句话来，便是已经答了她先前问我的那个问题。

    果然，玲玲听了之后，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，赞许地点了点头，道：“好。从今以后，你就跟着我吧。你放心吧，我从来都不亏待下人，妙妙那里有的，我这里都有，妙妙那里没有的，我这里还有。只要你对我忠心不二，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，衣食无忧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多谢玲玲小姐了，您能收下我，真是我上辈子积来的大德啊！既如此，蓉儿就先告辞，不打扰玲玲小姐你休息了。”我朝她福了一福，而后转身离去。

    回去之后，孙妈妈还没有把古琴送过来。不过想想也是，她忙得很，得看着怡红院上上下下，倒也可以理解。左右无事，我便先睡下了。

    明日有一场硬战要打呢，得休息好了才行。

    第二天一早，我就起来准备。古琴虽然已是多日未弹，不过好歹也学了这么多年，拾起来倒也不是十分困难。练了一会儿之后，便都断断续续地想起来了，也能弹得流畅了。

    今晚是我的首秀，都说开门红开门红，若是今晚能够一炮打响，那么以后就不用再愁了。

    我特意调了一首难度适中，于我而言十分娴熟的曲子。这首曲子很多人知道，甚至会哼唱，我在它的原基础上稍加改动，既让人觉得熟悉，又觉得耳目一新。

    今晚这种场合，秀琴技并不是最主要的目的，积攒人气才是。所以，最好是能雅俗共赏，否则的话，太雅了，人家都是来寻欢作乐的，太高深了，人家不喜欢。可要是太俗了，那些文人，以及那些爱卖弄的人，便又会看不上。

    我得拿捏好这个度。

    夜晚的怡红院宾客满堂，人来人往，十分热闹。我坐在帷幕后面，穿着孙妈妈送给我的那身衣服，有些紧张的同时，也有些不太习惯。

    虽然早已想到，也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，孙妈妈的衣服估计是会有些暴露的，但是我万万没想到，自己还是太年轻了。这件衣服，低胸，无袖，布料比肚兜多不了多少，裙子索性用薄纱代替，走动间，美腿若隐若现，真真是伤风败俗！

    我低低地叹了口气。这些都是生活所迫，无可奈何啊。

    我隐约听见孙妈妈在帷幕外向客人们介绍我。她说得很夸张，说我的古琴是跟着一个世外高人学的，弹奏出来的曲子十分动听，如高山流水，可绕梁三日。就差把我吹上天了。

    话音刚落，帷幕便被两个婢女分别从两侧拉开了。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我，有的是好色，有的是好奇，但不论是哪一种，都让我觉得不自在。

    我深吸了一口气，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手掌，疼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。可我面上却还是笑着的，妩媚动人。落座之后，我轻轻抬起手，将纤细的十指落在古琴细细的弦上，慢慢拨动，优美的音律从我的指尖缓缓流出。

    一曲刚完，台下掌声雷动，好多客人纷纷把自己的银票和玉佩等值钱的物什都扔了上来。孙妈妈看着这一幕，喜笑颜开，忙命手下人去捡。

    我站在台上，静静地微笑，仿佛这一切都与我无关。我福了一福，转身离开了台上。

    我想，打从刚才，我弹出第一个音符的那一刹那，从前的宋芷若就已经真真正正地死了。从此以后，活在这个世上的，就只有蓉儿。

    那个妩媚动人，眼底却没有半分感情的蓉儿。

    首秀就如此成功，孙妈妈非常高兴，对着我道：“蓉儿啊，妈妈早就知道，自己没有看错人！你真是太厉害了，不过就是弹了首曲子罢了，竟然真能拿到那么多的赏银！这些银子，比我楼里的好多姑娘接客赚的还要多呢，真是太能干了。蓉儿啊，弹了这么久的琴，一定饿坏了吧？你回房里去等着，妈妈我这就去那十里开外的宴云楼为你买夜宵去。”

    我应了一声，乖巧地道：“妈妈，没关系的，蓉儿不敢劳烦您。”

    “这怎么算劳烦呢，这是妈妈我心甘情愿的。宴云楼的雪片糕和玲珑虾卷最出名了，你回房里去等着吧，我晚点就差人送到你房间来。”妈妈说完，就一扭一扭地转身离开了原地。

    有些人就是这样势利。用不到你的时候，绝不会浪费一秒钟在你身上，哪怕你死了她也不会多看你一眼。用得上你的时候，又会拼尽全力让你感受到她的诚意。

    我趁着等夜宵的空当，想着左右闲着也是闲着，便要去院子里走走，不巧却撞到了青儿。

    “你！你！你！”青儿显然也看到了我，指着我的鼻子走了过来。

    “你什么你？你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，你也知道，我是有名字的，叫蓉儿。再说了，你一连喊我这么多声，是结巴了，还是没有教养啊？连别人的名字都不称呼，真是随便。难怪混了这么多年还是个下人。”我看着她，闲闲地说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，青儿？出了什么事？”

    这声音，不用猜也知道来人定然是妙妙。

    “妙妙小姐，你看看这个贱婢啊，不过就是会摇尾乞怜，搔首弄姿，加上首秀成绩稍稍可喜了些罢了，居然还妄想爬到奴婢的头上！她也不想想，奴婢先她来怡红院多久。哼，实在是叫人看不下去了！”青儿朝着妙妙愤愤地说。

    “好了青儿，不要气了。有些人就是这样，不过是一点点小成绩，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，她大概是忘记了，昨天她想给人提鞋人家都还不要呢。你不要和这样的人计较，不值当的。”妙妙淡淡地道，同时讥讽地看了我一眼。

    “是啊，妙妙小姐说的是，青儿知道了。是青儿沉不住气，竟然没想到这些，如今再一想，可不就是如此。她既然想得意，就让她得意几天吧，怡红楼的客人向来喜新厌旧，能像妙妙小姐这样长盛不衰的可不多。她现在看着风光，等到以后就明白了。”青儿道。

    我看着这对主仆俩一唱一和，不由得冷笑出声：“是啊，连蓉儿也觉得妙妙姐姐说得真好。可不是嘛，有些人，有心想给人提鞋，别人都还嫌她的身子脏，手不干净呢。倒是她自己，半点儿也没有意识到，还一个劲儿地以为自己多厉害，多了不起。真是可笑。”

    “你这贱婢瞎说什么呢！这才两天没见，骂人的工夫倒是见长了许多嘛！”青儿偷偷看了眼妙妙的脸色，见她对我亦是反感，为表忠心，忙迎上来，作势要打我。

    “你们几个人不睡觉，也不陪客人，都在这儿干什么呢？”孙妈妈的声音自身后响起。我微微一笑，心道她来得还真是时候。估计是已在暗处看了许久，看我们不可开交了，这才冲出来。目的嘛，自然是让我觉得她在帮我，对我好，从而更加忠心，为她赚取更多的钱。

    “今晚的月色特别好，我和姐姐在这里赏月。才说了一会儿子话，不过开开玩笑，青儿这丫头就冲过来了，对着我冷嘲热讽，骂得我云里雾里。”自从上次镯子的那件事情之后，我就知道孙妈妈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了，所以故意一脸无辜地回答。

    果然，孙妈妈并没有让我失望。她听了我的话后，冷冷地看了眼青儿，道：“青儿啊，不是妈妈我说你，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。虽说之前，蓉儿曾跟过妙妙几天，因着尊重你，也管你叫姐姐，可说到底，你和她的身份毕竟还是不一样的。这主子是主子，仆人是仆人，主仆是万万不能错的！你明白了吗？要是明白了，还不快点和蓉儿道歉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