给孩子取完刺,天已经黑了。
卫生院外头雷声滚滚,眼看要下暴雨。
我收拾药箱准备回道观,赵铁山在门口堵住了我:“要变天了,我送你。”
我撑开油纸伞,“不用了,你拖拉机还在晒谷场呢。”
刚走到半路,雨点子就砸了下来。
油纸伞被风刮得翻了个面,雨水立刻浇透了我的后背。
我深一脚浅一脚往晒谷场跑,突然被三道黑影堵在了粮仓拐角。
领头的二流子满嘴酒气,雨水顺着他发梢往下淌:“赵大夫,王队长让我们给你带句话……”
他猛地扯住我辫子:“欺负娃娃们的事儿,你得长记性!”
另外两个混混一左一右架住我胳膊,腥臭的口气喷在我脸上。
我抬腿就踹,却被他们按在湿漉漉的土墙上。
领头的开始解裤腰带,雨水混着泥浆灌进我衣领。
“刺啦!”
一道雪亮的刀光劈开了雨幕。
赵铁山举着砍柴刀冲了过来。
他三两下就把混混撂倒在地,有个还想爬起来,被他照着膝盖就是一脚。
“滚!”
混混们屁滚尿流地跑了。
赵铁山脱下蓑衣裹住我发抖的身子,关切地问我:“伤着没?”
我摇摇头,冻得牙齿直打颤。
他二话不说把我打横抱起,大步往拖拉机走。
“去我那。”
他把我塞进驾驶室,“炕烧好了,比道观暖和。”
拖拉机突突突地冒着黑烟。
我裹着蓑衣缩在座位上,突然发现他右手的虎口处在流血。
“你受伤了。”
他随意在衣摆上擦了擦:“柴刀划的,不碍事。”
赵铁山的土坯房比我想的干净。
灶台上炖着土豆粉条,热气把窗户玻璃都熏模糊了。
他翻出套干衣服递给我:“我妹的,你将就穿。”
我在里屋换衣服,听见他在外头叮叮当当收拾东西。
出来一看,他正在磨那把砍柴刀。
“他们说是王建国指使的?”
他头也不抬地问。
我蹲下来往灶膛里添柴火:“你信吗?”
“信不信的。”
他突然把柴刀往地上一剁,“明天我去问问就知道了。”
锅里的粉条咕嘟咕嘟冒着泡。
我给他盛了满满一碗,他闷头就吃。
“明天别回道观了。”
他突然说,“道观的房顶漏雨。”
我筷子一顿:“你去看过?”
“天天去。”
他扒完最后一口饭,“你晒在窗台的草药,下雨前我都收进屋了。”
夜里我睡在炕头,他抱着被子去堂屋打地铺。
半夜我被雷声惊醒,发现他坐在门槛上抽烟,烟头的红光在黑暗里一明一灭。
“怎么不睡?”
他捻灭烟头:“怕那帮杂种再来。”
雨声渐渐小了。
月光从云缝里漏出来,照在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。
我突然发现,这个被村里人叫“刺头”的汉子,竟然如此好看。
第二天一大早,我刚推开院门就愣住了。
王建国蹲在篱笆外头,一脸不善。
“媳妇,走,跟我回家!”
他冲过来就要抓我的手,“昨晚我找了你一宿!”
赵铁山拎着粪桶从后院转出来,不偏不倚挡在我前面:“王队长,管好你手下那群狗。”
王建国脸色变了:“你什么意思?”
“就这个意思。”
赵铁山把粪水泼在了王建国身上,“再有人半夜摸黑往赵大夫身上凑,下次泼的就不是粪水了。”
王建国傻眼了,被粪水泼的直干呕。
王建国边吐边说:“胡说八道!我再混账也干不出这种事!”
赵铁山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:“李三狗亲口说的。”
“李三狗?”
王建国冷笑一声,“他今天下午还跟刘红杏表哥在代销点喝酒……”
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了。
我们三个都明白过来了。
王建国转身要走,又回头看我:“丽丽,离婚的事……”
“明天公社见。”
我关上门,插好了门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