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本能地闭眼缩脖子，小身子抖得像筛糠，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画面。

    【被烫成秃子怎么办？破相了还怎么考大学？以后嫁不出去咋办？还以为这次重生是老天爷赏饭吃。老天爷啊，赏我的饭怎么是黄磊做的啊！命好苦啊呜呜呜……】

    热水泼空的“哗啦”声震得她耳膜发疼。

    周天雪感觉自己被一股蛮力猛地扭转，后背贴上了硬邦邦的骨头。

    【卧槽！这老太婆想干啥？拿我当盾牌吗？不对……这温度怎么越来越高？她后背湿漉漉的……是热水全泼她身上了？！】

    周天雪怯怯地睁开眼，只见周老太的棉袄前襟湿了一大片，而自己被紧紧护在怀里，连根头发丝都没沾到。

    【她……她用身体护着我？刚才那瞬间，她是不是把我往怀里抱紧了？这老太婆……居然真的护着我？】

    周天雪心里一紧，【完了，她不会疼晕过去吧？要是她疼晕了，谁给我热牛奶啊？等等……】

    【奶！！】

    周老太耳朵动了动，刚才是小孙女在喊她？

    但是她说的黄磊是谁？

    做饭一定很好吃。

    不然为什么说是老天爷赏饭。

    但是这不是最要紧的，她的小金孙终于肯开口喊她奶奶了！

    “哎呦，我的乖宝哦，嘶，你没事就好！嘶，刚可把奶奶吓坏了！”

    周天雪被周老太搂在怀里，眼眶发酸。

    这老太婆明明不喜欢她，怎么刚才还用身体替她挡热水？

    当周老太扯开衣领露出红肿的肩膀时，她看见那片皮肤像被烙铁烫过的牛皮，瞬间泛起了水泡。

    【嘶——看着都疼！我是没事，可奶奶你有事啊，疼在奶奶身，痛在我心！】

    周天雪娃娃身体里装的是成年人的灵魂，谁对她不好她就狠狠记下，将来报复回去！谁对她好她就加倍对谁好。

    主打一个恩怨分明。

    经此一事，她算是认下周老太这个亲奶奶了。

    周老太短暂沉浸在小宝贝孙女肯认她的欢喜里，回过神来后“嗷”地一声扯开嗓子：“周铁南！你个要命的小崽子，跟老娘滚出来！看老娘今儿个不扒了你的皮！”

    好在热水泼在她身上，这要是泼在小孙女身上，他们老周家可就遭大殃了！

    小小的奶娃娃哪经得住烫啊！要是伤了脸，将来可咋嫁人哟！

    厢房里，周铁南缩进王春兰怀里瑟瑟发抖，害怕得直说：“娘，咋办啊，奶，奶她要打死我！”

    王春兰朝外头瞅了一眼，那老太婆怕是烫得不轻。

    心里既解气又害怕，一咬牙，利索地收拾了个包袱，把这段时间攒的钱和偷拿的东西都装进去。

    “走，咱先去你姥姥家躲躲！”

    说完，推开窗子，带着儿子跑了。

    后院，正劈柴的周老三听到动静，扔下斧头急匆匆跑进屋，见娘被烫，急得眼睛都红了。

    一脚踹开屋门：“王春兰，你给我滚出来！周铁南，老子今儿个非打死你不可！”

    门晃晃悠悠直响，娘俩早就跑没影了。

    周老三气得直跺脚：“死婆娘，这回别想我再去接你回来！”

    里屋，周老大跟周老二也放下手里的活儿，跑到老娘跟前。

    “娘，您老没事儿吧？”

    周老太朝两个儿子啐了一口：“你们两个烫一下试试，看有事没事！作死的小混账，等他回来看老娘咋收拾他！”

    【奶，咱先别气，赶紧处理伤口呀！】

    怀里，周天雪咿咿呀呀挥动着小手催促。

    周老太心里一热，孙女这么小就知道心疼她，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！

    “老二家的，给我拿药。”

    陈淑情应了一声，从抽屉里拿了獾油进屋。

    好在秋天衣裳稍微厚点，周老太只在肩膀处起了一层水泡，别的地方只是有点泛红。

    周天雪躺在炕上，眼巴巴看着奶身上的烫伤，心里一阵难受，又暖乎乎的。

    前前后后两辈子头一次有人这么护着她。

    六十年代日子虽然苦了点，但好像也还挺不错。

    水泡挑破，疼得周老太直咧嘴，对上小孙女要哭不哭的小模样，赶紧把她抱起来。

    “乖宝，奶不疼，你别哭啊。”

    【嘤嘤嘤，你骗人，肿这么大一片哪有不疼的！】

    【奶，我以后都不叫你老妖婆了，咱祖孙俩把日子过好，比什么都强！】

    周老太听得心里甜滋滋的，瞟了陈淑情一眼，让她回屋。自己抱着奶香奶香的小金孙女钻进被窝。

    日子过得飞快，忙完秋收，周天雪也满月了。

    这年头家家日子都不好过，小孩子不流行办满月酒，关系近的人家互相走动走动，送两斤面或者一尺布，就是那么个意思。

    周老太却破天荒地要给小孙女办满月酒。

    进了十一月，天气越来越冷，夜里，周老太像变戏法似的从柜里拿出一套新棉衣。

    红棉衣摊开在炕上的那一刻，周天雪感觉自己被一团火焰包裹了。

    【！！！这是给我的？真的是给我的？大红袄子！还有小兔子刺绣！六零年啊！这比貂皮大衣还带派啊！烙铁！】

    她兴奋地挥着小胳膊，却在听到“满月酒”时瞬间冷静下来。

    【办啥酒啊！没听见我说粮荒吗？这老太婆是不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？再瞎折腾，明年开春就得啃树皮了！主打一个事事有回应，件件没着落？】

    当她连说三次“囤粮食”，看见周老太惊坐而起时，才终于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【可算听懂了！！不然急的我都能开口说话了。】

    周老太摸黑安排囤粮时，周天雪趴在炕上竖起耳朵偷听。

    【黑市？粗粮？还要去姥姥家通风报信？这老太婆执行力可以啊！早这么机灵，我也不用担惊受怕了。】

    当金瓜子和糖票被塞给周家老大时，她看着那亮闪闪的小疙瘩，突然想起前世博物馆里的金锭子。

    【这玩意儿能换多少两室啊！奶奶居然全拿出来给我买奶粉？看来她是真把我当“金疙瘩”了……不过这样也好，等囤够了粮食，我就能安心等着吃时代红利了！我要什么苦都不吃，爽一辈子之后直接死！】

    呸呸呸，这小金孙，怎么总是死不死的。

    她的小金孙可是能长命百岁的。

    窗外飘起雷打雪时，周天雪被周老太紧紧搂在怀里。

    听着老人念叨那句“十个屋子九个空”，她第一次觉得这具婴儿身体如此温暖。

    【奶奶，虽然你有时候很讨厌，但谢谢你信我。这个冬天，咱们祖孙俩就互相取暖吧。等明年春天，我教你怎么挖野菜，后年夏天，我教你怎么藏粮食……想想，日子也是真的好起来了……】

    感受着怀里均匀的呼吸，周老太偷偷笑了——她的小金孙，果然是来带她享福的。